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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嫡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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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泉及岑氏十五岁以上的男丁都被沧王斩首以祭奠成候在天之灵,连岑氏为何要策划这件事都没有弄清楚,沧使被刺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颉国的百姓可不管这些,他们只关心田里的收成比去年是多了还是少了,国府的赋税又涨了几斛,家里的余粮还够不够下一顿饭食。至于当权者那些尔虞我诈的阴谋阳谋,他们懒得管也没心思管。

于是,沧国国书抵达曲安之时,惶惶不可终日的人心终于安定下来,农夫们该下田的下田,该犁地的犁地,该锄草的锄草。贵族们该外出围猎的围猎,该操琴赏乐的赏乐,该饮酒玩乐的饮酒玩乐。

颉国重又变成那个守着祖宗打下来的千里之地醉生梦死的煌煌大国。

特使车马进入曲安城十里之内时,颉公的郊迎仪仗已经遥遥在望。

又是一番寒暄赞扬之词,而后君臣相携,前往正殿行封赏加爵之礼,但百里煜只接受了赏赐并将之分给族中子弟,却以“年少尚未加冠”之理拒绝了爵位官职。

大臣们人人怔愣不解,百里孟尝看见坐在阿煜身旁的昭离嘴角的微笑,便心知肚明了。

之后便是千篇一律的宴饮,宴饮上又是千篇一律赞扬奉承之语。

即便立了大功,秦楼越也始终是一副淡然的神色,宠辱不惊的样子。因了他平素就是一个冷淡的人,给人不好接触的印象,又不讨君上欢心,今日庆功宴上他身边也便没什么人。

百里煜那边却是热热闹闹,对比鲜明。他正被弄玉琪瑛一班同辈们缠着讲出使沧国的见闻。

昭离也被楚昧等人缠了许久,她不耐这种应酬场面,便借口身体不适先行退下了。

缓步走着,绕过月光下一片静谧的游泽湖,穿越几幢恢弘的宫殿,远离那片繁华喧嚣之地,来到花园内。

廊下厅中一盏一盏的宫灯高悬,发出幽幽的光。

此地幽僻,鲜少有人经过,就连宫女内侍也很少。夜色里遍地的花木隐隐横斜出缀满花朵的枝干,白日里密集的枝叶只剩下疏疏落落的影子,脚下植物丛中传出唧唧虫鸣,倒是另一番美丽景致。

然而转过一处葱茏的木兰花树,却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宫灯下两个熟悉的身影相拥在一起**交吻。

女子紧紧抱着少年,眼睛紧闭,神情沉醉而又凄迷,不过少年的手却是垂在身体旁侧的,脸上惊讶与挣扎并存。

两个人影重叠不过顷刻,少年就把女子推开,并退后一步,道:“阿依姐姐,如今你已经是太子储妃,还请自重。”原本是百里依叫他出来,说有话想说,却没想到她一开始就强吻了自己,纵然他脾气再好,也不会无动于衷。

“琪瑛,难道你真的对我这么无情么?”语带娇柔与悲沧,是凄凄请求的话语。

被推开的百里依神情凄楚,眼带泪水的看着琪瑛,而后者却转过身,只留了一个坚定的背影对着她。

昭离只知百里依性子烈不愿嫁给太子,却不知道还有琪瑛的原因在里面。男女之间的恩怨纠葛向来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种事外人不便插手,昭离不欲听人壁脚,一转身却看见另一条小径上立着的一个人,吓了一跳的同时借着微光看清眼前的人,不禁叫出声来:“太子。”

立在花树后的殷少商对她温和一笑,又转而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

——她这一声虽然不大,可是此地无人,亭中的两人自然也听到了。

果然,百里依脸色一变,在原地静默了片刻,而后平静走过来,先是见到昭离,脸上只略微尴尬了下便又变为那种不屑的神情,而后又见到太子少商,却只看了一眼便急急转开了视线,似乎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夫君。

而琪瑛则是一脸尴尬与担忧,他并不希望阿熠看到自己与依姐姐方才那一幕。

百里依对着昭离冷然一笑,道:“你都看到了?”

昭离转过脸不去看她。对于百里依,她是同情怜悯的,所以不想令她难堪。

“啪”的一声,百里依抬手就是一巴掌,毫不留情的、重重的打在阿熠脸上。

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

百里依对着捂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昭离,眼里有着愤恨与不甘:“百里熠,原本该嫁给太子的人是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话一出口,其余三个人更加震惊。

“就因为世子要让你自己选择所有你想要的,我就得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做你的替代品,嫁给太子。现在看见我这个样子,你满意了?”百里依脸上是愤怒的神情,眼底却有凄哀的光。

“你在这里装什么?假惺惺的可怜我么!我百里依不需要!”她扳住她的双肩,恶狠狠道:“我恨你,百里熠!同为百里家的女子,凭什么你弃之如敝履的东西,我却要受宠若惊的接着?凭什么?就因为血脉么?就因为你是嫡系,而我是分支么?百里熠,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抽皮剥筋!”

昭离被百里依捉住双肩牢牢钳着,左胸的伤口被触动,隐隐渗出血来,她也不觉得疼,只是依旧怔愣着。原来,她对自己怀着如此之深的恨意,那是差别待遇之下的嫉妒与不甘,那样入骨的深刻。

“够了,阿依,这不是阿熠的错。”琪瑛走上前来一把拉过百里依。

“别在我面前维护她!”百里依甩开琪瑛的手,大声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把她看得像稀世珍宝一样。”她向后反指着昭离,道,“如果不是她,我就不用嫁给太子,我就……”她说到此处停了下,轻声道,“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

琪瑛放了手,转过头去掩饰掉眼中的不忍与怜惜。

“是么?”一直未曾开口的殷少商叹息般的说了句,“原来嫁给我让你觉得如此的不幸,阿依。”

太子少商静静站在花树的阴影里,语声虽是带着笑意,却夹杂着一种颓然:“是我太过自信了,本以为我这个太子,有能力弥补你,也有能力让你一生喜乐。现在看来,也只能对你道歉了。”他说着一躬身,道,“对不起,毁了你的幸福。”

殷少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即便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能从那看似从容不迫风度不减的背影之中,看出深深的落寞与萧索之意。

“太子……”昭离轻轻叫了声,却是没能够阻止。

琪瑛像是下定决心,转过脸正色看着百里依,道:“阿依姐姐,今日我把话说明白了,我与你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不喜欢你。现在你已经是太子妃了,你与太子日常如何相处我不知道,可我信得过太子的为人,你既是他行过大礼的正妻,即便没有爱,太子也定然待你不薄。天下有多少女子的终生大事由不得自己?又有多少女子含恨一生?这样历数下来,又会剩得多少女子在身不由己的姻缘中找到了幸福?你既然遇到了太子这样好的夫君,就要好好珍惜,别再胡思乱想了。”

琪瑛说完,拉着昭离一起离开了,也不管百里依听完自己的一番话作何感想。

已是子夜时分。辉煌的王宫里的喧闹终于沉寂陷入沉沉的睡眠。

一身中衣披散着长发的百里依赤着脚走进太子寝宫,转过紫石屏风,望向卧榻上闭着眼的太子少商。

大婚之后,两人一直分居而眠,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这里。

守夜的宫娥都已经睡着了,偌大的寝宫静悄悄的。

一盏孤灯静静的发出圆圆的光晕,左侧剑架上的剑露出古老的铜色剑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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