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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师兄

池空明恨不得用力摇晃四方宗主,让他清醒一下。

池空明早知道四方宗主眼瞎,但没想到他那么眼瞎。

人家叶非折拔刀明明白白是摆着想帮祸世呢,你一个人在那儿瞎自作多情什么劲

但池空明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没办法。

他眼睛还在那里作疼不止,千岁还在那儿虎视眈眈。

池空明怕自己再一说话,魔道这个疯子一般的大人就说他污蔑叶非折,冲过来再给自己来两下。

这都什么事跟什么事啊

伴着叶非折的一拔刀,原本沸腾的局面静了下来。

谁都投鼠忌器,谁都不敢先动手。

“大家要不先心平气和一点”

心平气和你个头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

但是等看清说话之人面貌后,他们又一致地咽下了到喉头的咆哮。

谁叫说话之人是宿不平呢

这位魔道圣尊虽说从闹剧一开场,就一言不发,安静得好像不存在一样,并不代表着他真的好说话,也不代表宿不平真的就是吃素的。

魔道圣尊,不是人人都可以吼一头一脸的。

宿不平站了出来,抱臂睨了众人一圈,桀骜在眼底写得明明白白。

就当众人以为他要轻蔑来一句“拔刀”的时候,就听这位魔道圣尊说道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谁都打不过谁,谁都说服不了谁,就算了吧。”

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海阔天空

众人惊悚看着宿不平,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这两句话正常。

这两句话谁说都正常,打圆场的,脾气好的,和事佬的

独独不应该从杀人如麻,嗜杀成性的魔道圣尊嘴里说出来

听听听听

这还是魔道圣尊吗

这还能杀人如麻吗

要是凡事都忍一忍,宿不平圣尊的名头又是怎么得来的

连千岁都忘记对宿不平恶语相向,愕然道“宿不平,你还能更没脾气,更丢魔道的脸一点吗”

宿不平果真好脾气道“曾经有过。”

后来跟着那人久了,随着他杀人越来越多,什么棱角也该浸透在鲜血里被磨平了。

“后来没了。如果我现在真有脾气,你也没那个本事站在这里和我好端端说话,更遑论是和我住同一座魔宫。”

“等等”

千岁面色大变,想也不想就喝道“宿不平,你想做什么”

可惜他喝得太迟了。

魔宫阵纹终于浮起全貌,叶非折与楚佑两人的身形也消失在阵纹下。

如果说世间最大的阵法是哪座,魔宫大阵当仁不让。

它随着山脉而起,随着山脉而落,由前任魔尊一手修建,花费他数十载的时间心力,全然扑在了这上面。

往前往后,都不会再有人有这样的手笔,有这样的耐心。

所以宿不平乍然发起阵法,别说是对此处基本一无所知的四方宗主,就连千岁也愣了一下,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宿不平把楚佑与叶非折两人送走。

“魔宫阵法当初修建时,以我为压阵阵眼。我使唤起阵法来,如指臂使,将他们两人选个地方送出去,不算件难事。”

宿不平向千岁好整以暇地笑了一下,心想虽然自己脾气都被磨平了,余生除了咸鱼摊以外,也没什么追求,但和千岁杠下去,还是有点意思的

“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还是好好地做你的昨日黄花去吧。”

“宿不平你”

千岁大怒。

不等他出手,便有一道肃然的声音插进来问宿不平

“虽说仙魔两道对立已久,但祸世却是人人得而诛之,圣尊为何执意要护祸世,横空阻挠”

千岁转头对着他冷笑“宿不平你既然那么喜欢那个楚佑,干脆去和他凑一对算了”

别来和自己抢叶非折。

千岁这么想着,头一次觉得楚佑有点可取之处。

宿不平“”

他当然不是因为喜欢,才执意要护楚佑。

只是楚佑真死了,叶非折八成要疯。

但对着满脸痛心疾首的四方宗主,宿不平不敢告诉他事实真相,更不敢告诉他你徒弟绝非你所想那样温良无害,纯洁可人。

如果可以的话,宿不平还是不太想面对四方宗主和千岁的双人混打的。

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口黑锅,冷哼道“本座做事,何须他人来指指点点”

四方宗主冷然看他,剑身出鞘半截。

眼看气势一触即发。

萧家家主不想做被无辜殃及的那条池鱼,出来打圆场道

“众位有所不知,楚佑虽说是祸世,也实打实的是我嫡亲外孙。”

千岁忽然觉得萧家家主非常碍眼。

他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慢慢、慢慢地问萧家家主“哦家主是在暗示我们,楚佑不在,所以可以先从家主身上讨这笔债吗”

萧家家主不着痕迹地躲到了四方宗主身后去。

四方宗主不着痕迹地移开脚步,以便萧家家主能重新暴露在千岁视线里。

借刀杀人之意非常明显

萧家家主擦一把冷汗,再也不敢卖关子,直接道

“我派人去楚家将他母亲,也就是阿姚的遗骸带过来,认祖归宗葬入祖坟,再大肆加以宣传。我有把握,楚佑定会前来,只是这把握,不便明说。”

当然不便明说。

因为萧姓是被萧姚抛弃的姓氏。

萧家人是萧姚不认的家人。

萧家是萧姚至死也不肯回去的地方。

真来认祖归宗那一套,萧姚泉下无知无觉,也足够把楚佑恶心一番了。

千岁不情不愿收敛杀意,不忘威胁道“如果到时候楚佑不来,我先杀你祭坛。”

四方宗主神情动了动,又不着痕迹地遮住萧家家主。

杀人祭坛什么的等那时候再说吧。

现在先留着萧家家主。

萧家家主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兢兢业业谋划搞事,终于有人认可了他的心血,认可了他的成果所在

四方宗主和千岁各自侧首,各自吩咐道

“传令下去,集结人手去往萧家。”

宿不平在那里似笑非笑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非折默默在心里将宿不平骂了很多遍。

托他翻脸得猝不及防,阵法启动得猝不及防的福,叶非折根本未有准备就在传送阵法中被颠得昏天黑地,哪怕到了实地,也缓了好一会儿才不那么头晕脑胀。

他打量了一番周遭环境。

荒郊野外,林影深深,脚下的地是最普通不过的实土地,远处的山最普通不过的小丘壑,普天之下最不稀奇的景色。

叶非折一时半会儿还真辨认不出这到底是哪儿。

“临平萧家。”

系统闷闷告诉叶非折。

“就是楚佑母亲萧姚的那个临平萧家附近。”

萧家

宿不平送叶非折走的时候,曾没头没尾地给叶非折传音了一句话

“你如果信得过我,如果想要重拾修为,就去临平萧家。”

看样子魔道圣尊是独断专行惯了,连叶非折信不信,想不想的犹豫功夫都一块儿给免去,直接把叶非折送来萧家。

现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叶非折很快不再多想,唤了一声楚佑

“你觉得如何”

“尚可。”

不是楚佑惜字如金,是他已经实在没力气,也没心思多说哪怕一个字。

彻底觉醒祸世血脉、镇压阴神、正面迎上千岁与四方宗主两个

每件事都是旁人穷尽一生不可及的登天之难。

楚佑在同一时间一口气做了。

别说他是什么天命之子,就是他是天道本身,此刻一样不管用,一样不可能无事发生活蹦乱跳。

吸收来的煞气还在噬咬他每一寸经脉,而阴神仍然贼心不死想要反扑。

祸世血脉就是这样,吸多少煞气,就得承受多大痛苦,无时无刻,如跗骨之疽。

不是煞气为祸世所用,就是祸世被煞气逼疯。

然而人哪里能扛得住每时每刻无处不在的折磨,人如何能与毫无神智,也不知痛苦为何物的煞气比心神坚定

所以祸世到头来全被逼疯,成了真正为祸世间的祸世。

否则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想一步登天,又想不费吹灰之力

叶非折想要伸手去扶住楚佑,却被楚佑一把甩。

“叶非折。”

少年垂着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声音却很冷,乍聆之下,好像仍是神完气足一个人。

“你给我滚。”

“滚”

被人用这个字,叶非折倒是第一次。

他喊别人滚的时候,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字会有朝一日用在自己身上。

叶非折没多大反应,反倒是无事发生般笑起来,微微一抬眉

“我为你出刀,现下该知道的都知道我和祸世是一伙的,天下不容,你让我滚哪儿去”

随便去哪儿。

四方宗主、宿不平、甚至千岁那儿,都比他好。

楚佑想。

人总是矛盾又善变。

尤其触及到情爱这两字时,来回反复的想法能把多愁善感的人给折磨疯。

楚佑不算善变,和多愁善感沾不上边,却也不肯免俗。

他容纳阴神,唤醒祸世血脉的时候想的是只要能独占叶非折,祸世就祸世,谁在乎。

等现在祸世血脉的劣根终于要体现,他血脉内煞气叫嚣着露出险恶面目,楚佑维持神智的那根弦险之又险要绷断时,楚佑又反悔了。

他总是想要叶非折好的。

一边是理智,一边是欲望,楚佑只能乘着尚未一边倒的时候,尽可能让叶非折远离自己。

“算了。”

伤重的人总有点特权,叶非折不和他一般计较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在去魔宫前,也问过楚佑相同的话。

当时被楚佑反问回来,因为任务的缘故,就此作罢。

但这次叶非折问出了口,他纵有千般不是,许诺过的事情不会轻易骗人。

就是说楚佑哪怕问到任务的事情,叶非折也会如实回答。

我不想了。

叶非折想。

他本来就是最骄傲自负的性子,宁愿自己蒙受百倍千倍的损伤,也不愿意欠别人微末一点人情。

奈何叶非折自从入了这个世界以后一直在欠人情。

从楚佑欠到宿不平,从宿不平欠到四方宗主,再从四方宗主欠到千岁。

他骗得人一颗真心,骗得人团团转,转得把叶非折裹成个作茧自缚,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大包袱。

压死活该。

楚佑为他暴露的祸世血脉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想了。

管他娘的狗屁任务。

谁爱做谁做,谁爱黑化谁黑化,谁爱完成谁完成。

关他屁事

叶非折想。

难道他能从自己世界里修炼至渡劫飞升,还怕在这里重新来过吗

真可笑,也真懦弱。

叶非折想了很多,骂了很多,最后又笑起来。

那是个真正释然轻快的笑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眼里有盈盈的笑意,转成潋滟波光自眼角倾出,扫过鸦羽般的眼睫,染墨的眉,也淌开在雪一般的皮肤底子上。

绘成浓墨重彩,又鲜活无比的惊人绝色。

祸世血脉发作下,楚佑理智已是摇摇欲坠。

他顺循着自己的本能,张口问道“千岁忧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吗”

要不然千岁怎么会特意用它来威胁叶非折

祸世血脉,就是一等一只许州官放火的混蛋。

只许自己为祸世间,不许有人夺的威风。

楚佑身为祸世血脉里一等一的佼佼者,自然更是这样。

他只许自己做叶非折眼中重要的唯一,不容有其他任何特殊的存在。

哪怕千岁忧是把剑也不行。

叶非折想了想,觉得自己和千岁忧的渊源还真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解释得尽的。

于是他敷衍说“这件事情说来很长,我从头说给你听”

如果楚佑神智清醒时,兴许真会听叶非折说下去。

但现在的楚佑,是被祸世侵蚀全部神智的楚佑。

叶非折的回答对他而言,等同于再一次的逃避和欺骗。

“不听。”

他圈住了那一袭红衣。

不同于千岁那次在他掌间如流水溜走的衣袖,楚佑是真正圈住了,抓牢了他想抓的人。

落到实处时那种欣喜难以言表。

像是他抓住镜花水月,抓住毕生美梦。

满足之后,是更加害怕失去的恐惧空虚。

也是更想占有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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