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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数钱

屋外静悄悄的, 静得能听到屋檐下燕子煽动翅膀的声音,唐知综心跳骤然加快, 憋着气, 又喊了两声。

门开了,是苏姗姗, 她双手湿着,水滴在地,慢慢晕开, 清丽的脸颊如春桃,白里透着红, “你醒了啊, 是不是在找包, 搁衣柜里了。”

唐知综赶紧跳下床,拉开衣柜,整齐的衣服上,果然躺着个绿色的包,胀鼓鼓的, 他掂了掂重量, 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实处,要知道,包里装的是结婚收的礼钱, 客人太多,递过来的红包没地放,专门要石林背个包, 红包和礼钱通通搁里边,半夜石林忙完回家前说把包放床上的,他还琢磨着和苏姗姗数钱呢,结果太累给睡着了。

幸亏没被人顺走,要不真的亏大了。

他拉开包,瞅了眼里边大小不等的红包,讲究点的人家礼钱用红包装着,关系好的亲朋好友嫌红包麻烦,直接给的钱,毕竟将来要还礼的,当面数清楚比较好。

苏姗姗站在门口,春日的光洒在她身上,闪闪发亮,她问唐知综,“找着没,就在最上边。”

“看到了。”唐知综拎起包,回想自己刚刚的紧张感觉太丢脸了点,自己已经是万元富翁了,怎么还表现得像个穷鬼似的,他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喊苏姗姗进屋,“你看过里边的红包没”

苏姗姗老实摇头,昨晚太累了,擦头发擦得打瞌睡,后来实在太困,等不及头发干,倒床就睡了。

唐知综神神秘秘的示意苏姗姗把门关上,拍了拍沉甸甸的包,掩饰不住满脸笑意,“咱收的礼钱,要不要现在数数”摆酒席花了多少钱他拿本子记着有,收的礼钱都在这,他就是看看摆酒席能挣多少钱,挣得多的话,以后年年过大生,高翠华,他,苏姗姗,钱大他们,全家六口人,摆六次酒席,能挣不少呢。

“数钱吗”这时候,插进来一道稚嫩的童声,酒幺推开门,咚咚咚的跑了进来,兴奋的欢呼,“爸爸,数钱吗”

因着高兴,小脸像朵花似的灿烂,唐知综重重点头,“对,数钱。”

以往总是夜里偷偷摸摸的数钱,难得大白天的也能数钱,唐知综拉开窗帘,少了张床的屋子有点空,他去抬了张长方桌进门,拿出记账的本子交给苏姗姗,他和酒幺数钱,苏姗姗记账,最后与支出比较看挣了多少。

有的红包写了名字,唐知综着重看韩涛秦爱国方腾冲他们的,暗暗想着,礼钱如果少了下回想方设法要搞他们点钱出来。

其中最阔绰的该是杨路明,别人顶多24块钱,杨路明靠老婆发家成了暴发户,直接随了120,唐知综心里满意,决定以后家里有啥事都把杨路明喊上,有土豪撑腰,不怕吃亏,韩涛他们随的钱不如杨路明多但也不算少,几乎不用全拆开,唐知综能肯定,赚是绝对赚了的,就看赚多赚少的问题。

阳光穿过窗户,暖暖的落在他们身上,寂静的茅草房里,只听到一大一小报数字的声音。

数了差不多两小时才把包里的钱数清楚了,之后唐知综用绳子捆成一把一把的,毛毛钱留着家里开销,面值大的要收起来藏着,防止被人偷亦或者掉了,苏姗姗坐在旁边算账,很是算了很久,算出结果,对比前边支出的钱,苏姗姗难掩震惊,“咱好像没亏”

不对啊,她记得摆酒席都是亏钱的,很多人结婚都会借钱,她和唐知综结婚怎么就赚了呢

唐知综偏头,瞅了眼数字,满意的扬唇笑道,“咱人缘好,大家伙随礼钱给力,自然是赚了的,毕竟大家伙有眼睛,知道我有3个孩子要养呢。”

施工队的人不在,他们要在的话非骂唐知综不可,哪有人结婚前就打听随礼钱的人啊,唐知综像唐僧念经,见着他们就问随多少钱,照丰田公社的物价,随24元算多的了,他们准备每人随24,结果唐知综不满意,骂他们抠门,自己报了个满意的数字,24块钱,要他们随24块钱,其中还不包括黎翔,说黎翔和苏姗姗是发小,礼钱要比别人随得多才显亲近,要黎翔随240,整个人钻钱眼里出不来了。

这会儿竟虚情假意的说他们体谅3个娃,他们自己将来还有娃要养呢,日子不比唐知综辛苦哦。

当然,唐知综和施工队发生的事苏姗姗并不知道,看施工队的人送的礼钱很多,心头暗暗记着,等将来有机会要还礼。

唐知综没想那么多,把钱放进抽屉,告诉苏姗姗没钱的话就自己拿,说实话,家里没啥开销,伙食是石林在办,用的是施工队的钱,其他消耗品也是从施工队伙食费里扣的,全家老小花不了多少,唐知综把钱藏好,乐呵的牵着酒幺出门,“酒幺,等你过生日的话爸爸给你大办啊。”

多摆几次酒席,啥钱挣不到啊。

摆过酒席的院坝清扫得干干净净,就是院坝的几株果树遭孩子们爬上爬下的叶子和花瓣掉了很多,瞧着有点颓废,唐知综问石林他们哪儿去了,施工队的人也没回来吃午饭,苏姗姗说,“都去老房子吃午饭了,妈说咱累了整天肯定得好好休息两天,就喊石林在老房子煮饭,没吃完的剩菜都拿过去了的。”

苏姗姗去农村吃过酒席,当天热热闹闹的,隔天亲戚朋友们离开主人家要忙好多天,里里外外的收拾屋子,还桌椅板凳,累得不行,她都做好累的准备了,谁知高翠华她们连夜就安排好了,还把屋子院坝清扫得干干净净,清早她起床时,屋里摆设和以前没任何变化,仿佛昨日喧闹是她做的梦。

直到进灶房看到角落里的两壶酒,是客人没吃完剩下的,记忆又鲜明起来。

她和唐知综说,“灶房有酒,你喝不喝,不喝的话给大哥他们吧。”

“不喝。”酒鬼这辈子就是被酒耽误了的,唐知综表示自己坚决不碰酒,要碰也不碰这种劣质酒。

苏姗姗“成,待会我给大哥他们送去。”

这边里里外外干净整洁,老房子乱得不成样子,活像酒席是在老房子办的那样,高翠华说苏姗姗是城里人爱讲究,吃过晚饭,男同志们帮忙还桌椅板凳,她就指挥女同志们把碗筷瓜瓢用箩筐挑到她家来,剩饭剩菜的通通挑过来,招待留宿的亲戚们吃,把她家弄得乱糟糟的,老幺家却干干净净的,余秀菊心里不是滋味。

尤其施工队的也换到她家吃饭,脸色就更不好看,不好给亲戚们摆脸色,只得在儿子们面前拉着脸表达自己的不满。

住下的亲戚都是长辈带着孩子想玩两天的,余秀菊不好使唤她们干活,洗碗扫地都得自己干,好比中午,光是洗碗就有几十个,余秀菊心里窝火,忍不住抱怨,“你幺叔结婚,搞得我比石磊结婚还慌乱,他家又不是没地,干啥要我伺候这么多人啊。”

石林蹲在旁边,专心给余秀菊倒水,唐知综是个要求高的人,碗筷洗两遍后最后得用水再冲一遍,石林受到影响,洗碗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他不懂余秀菊在抱怨什么,论累的话他是最累的吧,提前两天就准备酒席要的肉和菜,前天晚上直接没睡觉,昨天又在土灶边站了整整一天,炒菜炒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忙到半夜才回家,天刚刚亮又起床热饭热菜,忙到现在连凳子都没坐,他说余秀菊,“幺叔结婚不想大办,是你和奶奶二婶信誓旦旦的说有你们帮忙就够了,如今你又嫌麻烦,嫌麻烦就别答应啊。”

余秀菊气噎,她为啥怂恿老幺大办,还不是为了这大家子人,唐知综是公社干部,有出息了,自己两个儿子没结婚,能趁这个机会在人前露脸当然最好啊,她骂道,“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你幺叔受县里领导器重,他去县里不带你们,领导不知道你们能干”

听余秀菊说话石林就头疼,他又不是人民干部,县里领导知道他能干有啥用啊,左右好好跟着他幺叔不担心没出息,他幺叔说了,将来搬去市里会带着自己,他的目标的市里,和县里领导有啥关系,余秀菊就是想得多。

他舀水冲干净碗筷,抱起碗筷放回箩筐,箩筐里的碗筷是问其他人家借的,晚上灯光暗分不清楚,这会儿视线明朗,他喊人来把碗筷抱回去,谁家借了多少碗都有数,照着自己家的数就是了。

老房子的院坝里坐着很多人,唐秀也在,唐秀是唐家唯一的女孩,嫁得远,好多年不曾回来过了,不知道是对高翠华心存怨怼还是真的离太远,许多年没见,余秀菊都有点认不出唐秀来,唐秀嫁人时她刚生了石林没多久,对方给的彩礼多,唐秀嫁人后,那笔钱就留给唐老四娶媳妇了,她感觉唐秀不太喜欢李云峰,约莫是害怕自己不嫁出去,下边弟弟就没钱娶媳妇,故而不情愿也嫁了,嫁过去连生了两个女儿,不受婆婆待见,期间回来过两次,被高翠华又骂走了,说哪家夫妻都有吵架的时候,忍忍就过去了。

慢慢的,唐秀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之后索性不回来了。

石磊结婚,唐知国托人送了消息去,李家没有送消息来,她以为这次唐秀也不会回来。

没想到不仅她来了,公公婆婆妯娌也都来了。

追根究底,不就是看老幺发达了想沾光,还有就是看不起石磊,觉得石磊结婚不重要。

高翠华穿着身新衣服,红光满面的坐在桌边,与唐秀婆婆聊唐知综做的事,如何带领大家扫盲,如何建小学,如何做了公社干部,又如何选上市先进生产队队长,全是她炫耀显摆的资本,唐秀婆婆姓章,眼皮塌着,那双眼却显得很精明,不断地附和高翠华说的话,装作很认真的样子。

余秀菊撇嘴,瞧不起章老娘谄媚的嘴脸,洗干净碗,余光瞥到边上沉默不言的唐秀,心思动了动,“秀秀,要不要出去转转,你很久没回来了,咱生产队有些地方你恐怕都不认识了。”

村里修公路又通了电,和前年还是有很大的变化的。

唐秀手里抱着个女孩,这是她的第五个孩子,瘦瘦小小的,坐在她膝盖上,手里抓着颗糖舔,口水顺着下巴打湿的衣服,余秀菊心下嫌弃,面上不得不装出热情好客的样子来,怎么说都是小姑子,又几年才回家,表现得太冷淡会被人说。

唐秀被她的声音惊了跳,茫然地抬起头来,消瘦的脸看着比余秀菊年纪还要大上几岁,她摇摇头,“不用,我坐回,等老幺过来说两句话就回去了。”

周围还坐着其他人,她却显得特别孤单落寞似的,几个孩子也特别听话,坐在她身后的矮凳子上,不吭声不出气,像个哑巴。

“难得回来就多待几天吧,老幺来不来都不见得呢。”余秀菊脸上扬着笑,心想唐知综那个懒人不睡到中午是不会起的,等他慢腾腾的吃了午饭再休息会估计就晚上了,唐秀要见到人,起码晚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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