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湛听了这话,冷哼一声,目光从琉璃球上转移,看着她道:“孤瞧着你从前挺聪明的,怎的现在就这么容易被人下套了”从前可只有顾如霜整治别人的份儿,那轮得到别人陷害她如今看上去虽不至于傻傻愣愣,可就是有些缺心眼。
顾如霜听他这么一说,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尬笑两声:“人都是会变的。”
楚湛闻言,把弄着琉璃球的手猛地一顿,一双凤眸沉浮莫测,淡淡道:“你觉得孤变了么”他觉得自己变了,变得世故老成,变得阴晴不定,变得让众人都畏他惧他。
顾如霜原本安分摆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揪住缎裙,她静静地看向楚湛。昏黄的烛光洒在他的脸上,纤长睫羽落下一抹剪影,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颓靡而哀愁的气息。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楚湛。
她一直以为他的心肠是冷的硬的,哪怕仅存的温柔和弱点也只会展现在沈浣眼前。可她今日却瞧见了这样楚湛,这个看上去将所有软弱的一面都展露在她眼前的楚湛。
她在这一瞬才恍然想起,他也不过是个才二十一岁的少年罢了,若是在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也就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毛头小伙罢了。
他似乎承受了这个年纪所不该承受的许多东西,可身为一国储君,似乎本就该承受这些,但她看着这样的楚湛,却又觉得心头有一丝不忍。
突然从一个普通百姓变为一国太子,任何人都无法再短时间内适应并站稳这个位置,可他只用了三年便做到了,且做得很好。那么这成功的之后,是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换来的她看剧本时觉得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必然的,可如今她再无法只将楚湛当做一个剧中角色。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顾如霜鼻头微酸,突然脑海中就映出了他当年被人扔进后山之后的场景。那时的少年,该是多么绝望。他是怎么捱着饥寒,躲避豺狼的追捕而在山中带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而这一切,都是从前的顾如霜所造成的。
“殿下,是我错了。”她这句道歉,是为从前的顾如霜。她不知道楚湛是否会接受这样一句简单的道歉,可如今她成为了顾如霜,却很想以顾如霜的身份对他亲口说出这句话。
楚湛似乎未预料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双凤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意味,偏头一看,却见顾如霜正看着自己,那双向来黑白分明的狐狸眼中蓄满了晶莹泪水,似乎下一秒便会落下。
他似乎是在隐忍什么,手倏地松开,琉璃球重重地砸在木板上,咕噜往前滚入了角落里。隔了好半天他才开口,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双手死死地抓着膝盖,低头道:“是……是你错了。”
顾如霜抹了把快要溢出眼眶的泪,声音略显哽咽:“我想着你既然如此讨厌我,那我便躲得远远的,不去招你惹你。我以为你会开心些的,我以为……你会开心的。”可为何羁绊越来越深,她所作的一切都在偏离原来的轨道。
楚湛抬起头看着她,却见她眼中的泪越流越多。她抬起手用袖子胡乱将脸颊上的泪痕抹干,可蓄满的泪水又顺着流了下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顾如霜哭得这般不成体统。那次他在流云阁外听着她又哭又骂的声音,总想着这人哭起来是何模样,如今总算见到了,他却觉得没有半分高兴,反而有些心烦意乱。
楚湛索性伸出手拉着她的胳臂往自己这边一带。顾如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差点都忘了哭泣。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过亲密,近得她都能看清楚湛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男子粗粝的指腹拂过她的眼睑,带着霸道而危险的气息。楚湛替她擦了擦眼泪,反复几次,总算是止住了泪水。他这才舒了一口气,一双眼直直地盯着顾如霜。
顾如霜被他这么盯着,突然觉得面上一阵燥热。她正想偏过头不再看他,哪想楚湛一下子又将她的头扳正,迫使她盯着自己。
那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顾如霜,你欠我的,用一辈子来还吧。”
我既然见不得你过得比我好,那最大的宽容便是你只能过得和我一样好,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大退步。
他终究还是没忍下心来置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