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带着黄沙的土地,和一根根青翠的小草。
视线越过那些碧绿的草叶,进入眼帘的是一只带着污迹的手掌,手掌的主人坐在自己的身边,靠着一棵大树,睡得正香。
她的头微微向着自己这边垂着,午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透下来,星星点点撒在那张安静的睡颜上。
这张脸睡着的时候,显得稚嫩而温和,没有半点平日里飒爽坚韧的模样。
叶裴天愣愣地看了一会,胸膛里急剧混乱的气息就慢慢地平息了,几乎已经碎裂的心脏,慢慢又自行粘合了起来,缓缓落回它该在的位置。
他悄悄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越过绿色的草叶,来到了垂落在眼前的那只手掌上方。
那只手毫无防备地垂落草叶之间,指尖朝上,不怎么干净,甚至还沾染着凝固的血迹。
那是为了他而染得血。
叶裴天的手指伸出又蜷缩回去,反复斟酌了几次,始终悬停着不敢触碰。
“你在做什么?”
楚千寻突然睁开了眼。
叶裴天刷地一下把手别到了身后,神色慌乱,整张脸一瞬间涨得通红。
“熟了熟了,可以吃了。永春,先拿给千寻他们两。”幸好不远处的冯婆婆说了句话,解救了尴尬的叶裴天。
趁着他们都睡着的时候,戚永春找到了一条从山里流下来的小溪,从溪水里摸到了几个河蚌。
那河蚌的壳是白色,大约有小孩拳头大小,冯婆婆把一根细竹竿中部劈开,夹着数个河蚌放在火上烤熟了。
“千寻,你们是伤员,赶快先吃点。”戚永春把夹着五六个河蚌的竹节递了过来
楚千寻没有拒绝同伴对自己的好意,从戚永春手中接过了烤熟的河蚌。
她用匕首撬开蚌壳,尝了一个,舔了舔嘴唇。
“真鲜。”
她撬开第二个蚌壳,递到叶裴天眼前。
“能吃东西了吗?”
“我……”叶裴天看了一眼火堆边为数不多的几个河蚌,“我不吃也没事,我不会死,就别浪费了。”
他的肚子在这时候不争气地响出一串声音。
楚千寻被叶裴天逗笑了,她在末世里待久了,已经很少见到这样推让食物的场面,
“我不吃也一下死不了。快吃,别啰嗦。你难道不会饿吗?”
她拉过叶裴天的手,不容拒绝地将烫手的河蚌塞进了他的手中。
“不用担心食物,等我腿好了,就去找吃的。”楚千寻继续麻利地把河蚌一个个剔开,“这两天吃的少了,大家就一起匀一匀,省着点吃也就是了,干嘛要你一个人饿着。何况南溪基地也不过四五日的行程,很快就到了。”
她拿起撬开壳的河蚌继续递过去。
叶裴天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哪里,他低着头,愣愣地看着手心里空着的白色蚌壳。
“怎么了?吃不惯?”
“不,很好吃。”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在鹅城基地,烧毁实验室的大火已经扑灭,被烟火熏黑的大楼内,一片狼藉。
傅莹玉的眼前摆着一排七具尸体。
他们死状态凄惨地被搜索队在后山上发现,并带了回来。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自己呆一会。”傅莹玉开口。
“傅姐。”
“小傅。”
身边的人不放心地劝导着她。
大家知道死去的严修是傅莹玉的男朋友,生怕她悲伤过度,想不开。
“没事的呢,我只是想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傅莹玉一脸悲伤,她是一位美人,笑起来很美,悲伤起来更是令人同情。
圣天使的教徒们退了出去,室内只留下傅莹玉独自一人。
傅莹玉伸出手,抚摸严修惨白的面孔。
她的神情温柔而甜蜜,好像摸着的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是活生生的情人。
面上露出了迷茫而诡异地微笑,
“亲爱的,你还是死去时候的模样最让我喜欢呢。”
她的手指顺着严修苍白的面庞往下划,抵达了他脖颈上那两个从侧面贯穿的血洞。
“这是那个女人留给你的吧,”傅莹玉收回手指,放在口中舔了舔,“真是过分呢,不仅折断我翅膀,还让你变成这副破破烂烂的模样。”
“不过不要紧,我一定会抓到她,抓到他们两个。到时候,我要让她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对待她的男人。”
“哈哈哈哈,那一定很有趣,亲爱的,你陪着我一起完成这件有趣的事好不好?”
傅莹玉怀抱着严修死去的头颅,在空荡荡的屋内放声笑了起来,
她的背后伸展开残缺的翅膀。
一边似天使的羽翼般洁白,一边血肉模糊仅余一截断肢,如同恶魔的残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