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看见中年女人怀里的遗像, 上面是苗京的照片。
中年女人擦了擦眼泪,对周围的记者和摄像师说道“我女儿是在校园里被一个教授杀死的, 我要求学校给我一个说法。”
宋柔想起跟苗京在学校食堂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说,她的爸爸妈妈双双出轨离婚,两人都不愿意带着她一起生活, 她被她的家庭抛弃了。
她为此差点自杀, 幸亏陶教授帮助了她, 把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看着眼前哭天抢地的女人, 宋柔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
苗京活着的时候不见这些人来关心她,她死了,他们反而来了,一个个表现得像痛失掌上明珠。
就连周围的记者,都极有可能是这家人找来的, 为的就是吸干苗京的最后一滴血,争取拿到更多的赔偿。
校方表示案件还在侦破中,一切先等调查结果出来。在次之前,校方出了二十万块钱的丧葬费, 先让死者入土为安。
进一步的赔偿方案要等案件侦破之后才好判定。
苗京妈妈显然对这个处理不满意, 如果不趁着热度捞一笔,等热度褪去了,他们就更拿不到多少钱了。
她抱着遗像继续在校门口大哭“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供她上学念书, 到头来就这么没了。”
“叫陶正则那个杀人犯教师给我女儿偿命!”
一阵风将花圈上的黄色菊花吹得掉了下来, 滚落在马路上,一辆摩托车驶过,从那朵花上轧了过去,花朵黏在车轮子上卷进了奔流的人群。
……
宋柔回到顾修然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想起苗京曾经坐在这里跟她一起吃零食。
“要是苗京知道她妈妈为了多拿到一点钱在校门口那样骂陶教授,她该有多难受。”
顾修然递了杯水给宋柔,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有一部分像苗京那样受到过陶教授帮助的学生自发组成了一个小团队,给市局写了信,帮陶教授说了很多好话。”
“他们相信陶教授不会是杀人凶手。”
中午,顾修然带宋柔去教工餐厅吃饭,路上遇到了傅翰文。
傅翰文的样子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他手里拿着一本心理学的书,看起来是直接从课堂上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把书本送到办公室。
傅翰文看见顾修然和宋柔,冲他们笑了笑“顾教授。”
宋柔以前对傅翰文的印象很好,他看起来博学多才,性格又很好。在知道了他犯下的那些恶行之后,她再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那双看似温暖的笑眼里藏着毒蛇,正丝丝吐着信子。
顾修然还像以前一样,对傅翰文笑了一下“傅教授。”
顾修然走在中间,宋柔拉着他的手,另一侧是傅翰文。
树影婆娑中,顾修然看了一眼傅翰文手里的书,问道“傅教授当年为什么要选择学习心理学呢?”
傅翰文边走边说道“心理学是一门伟大的学科,它可以让我们更好地了解自己和别人,让我们的心灵变得更加纯净和美好。”
要是以前,宋柔听见这句话,大概会觉得傅教授是懒得想答案,随便找了句话敷衍。
现在看看,他说的全是他内心所想。
很快到了餐厅,傅翰文笑了笑“不打扰你们了。”说完找个了靠窗的位子,把书本放在桌上,端着餐盘去拿菜。
陆书燕和以前一样,站在墙边,看见有需要收拾的桌子就去收拾一下。
傅翰文吃饭很慢,顾修然和宋柔已经走了,他还在。
很快,餐厅里就没什么人了,傅翰文叫住在一旁收拾桌子的陆书燕“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怎么不回啊?”
陆书燕抬头说道“忘了。”她的语气很冷淡。
傅翰文很不开心“你是不是跟周师傅出去看电影了?”
陆书燕擦好桌子直起身“没有。”
傅翰文笑了一下“没有就好。”
陆书燕觉得眼前这位教授很奇怪,她觉得自己跟他没这么熟,她转身去干别的活了。
地上不知道谁把豆浆倒翻了,陆书燕滑了一下,傅翰文拉了她一把,她才没摔倒。
她的手腕被他握住,炙热而有力量。
陆书燕慌了一下,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谢谢傅教授。”说完,疾步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傅翰文从教工食堂出来,他知道他身边有警察跟着,也知道自己不应该与陆书燕有太多的接触,可每当他烦躁不安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自己,非得在她身边待一会,那颗被拽进地狱的心才能渐渐平静下来。
他想,最多只要再等三个月,陶正则被判了刑,案件调查撤销。他把最后的一点收尾完成,他就可以迎来新生和永恒了。
陆书燕站在食堂二楼窗边往楼下看,看见傅翰文走到花坛边蹲了下来,他眼前是一朵小小的雏菊花,他看了很久才起身。
她想,要是周园还活着,应该是和那位傅教授一样的年纪。
只要一这样想,她的思维就开始不受控制了,她看见傅翰文直起身往办公楼的方向走去,前面路上横着一条水管,是工人在给花草浇水。
地上一滩水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停下来,双脚并拢,微微弯腰,作了个起跳的姿势,从水滩上跳了过去。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揪了一下。
后面跟着路过的两个学生觉得好玩,也学着傅翰文的样子从水滩上跳了过去。
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喜欢从障碍物上跳过去而不是跨过去的人很多,喜欢雏菊花的人也有很多,他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人。
陆书燕转过身,拿起靠在墙边的拖把下了楼。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书燕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傅翰文的身影。
她试图从这位教授身上找出一些与她记忆中的少年不同的地方。
比如,傅教授的鼻梁有点高,周园的鼻梁是塌的。比如,傅教授的性格活泼生动一些,周园则很少跟人打闹,他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了。
他父亲因为样貌好,被人勾引出轨,然后被打死了。母亲也经常被那些猥琐下流的男人欺负。
欺负他母亲的那些人里,带头的就是那个酒鬼,还有个叫王兵的懒汉。
陆书燕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的台灯。
她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并没有新的消息进来,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在瞎想什么呢。
市局,赵航又被董局叫过去骂了一顿。
他信誓旦旦地说教化案的凶手另有其人,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连真凶的实质性的把柄都没抓到。
这整个案件涉及多起人命,上头十分重视,不断给局里施压,让赶紧破案赶紧破案,甚至一些领导连记者招待会都策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