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母在这里。金发少女向袁煦微笑, 拄着拐杖, 将她引到了隔壁的房间。
袁煦的英语很好, 她六级已经过了, 此时连忙操着一口中式英语向这欧美人种外貌的少女道谢。
一迈进屋子, 袁煦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的父母正躺在屋子里的病床上。病床整洁,被子干净, 看起来像标准的医院疗养的病房。
东亚面孔的护士, 正为胳膊受伤的父母换点滴被吊了这么久,滴水不进, 郑念萍和袁康城的胳膊都废了大半,人又十分虚弱, 瘦了一大圈,严重营养不良。
“小煦”父母一看见女儿, 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先生, 女士,换点滴, 请躺下。”护士说着别扭生硬的中文。
“爸妈, 我没事, 你们先躺着。”袁煦擦掉眼泪,强颜欢笑地坐到父母床边, 轻轻地握住母亲郑念萍的手。
郑念萍看到女儿的样子,浑身一颤。
袁煦脸上被削去了一片面积不小的肉。此时纱布包着,已经毁容了。
看到原来不算多漂亮,但至少是青春年华的女儿半张脸都被白纱布包着, 这位辛劳半生,命运坎坷的母亲颤颤巍巍伸出手,想抚摸女儿的脸颊,无力的手刚举起,又落了下去。
“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郑念萍喃喃。
袁煦却只能沉默。
潭州的异状,童话一般的场景,梦中的战士,金发少女背上的羽翼。
她心里隐约有些明悟,她们一家人或许是误入了超现实,具有另一套逻辑,另一个面目的世界。
或者说,是表面上平凡的生活,对他们揭开了一角面纱。
但是她没有贸然对母亲开口,怕惊吓到大病刚愈,又遭逢灾祸,劳损过度的父母。
门口,笃笃的拐杖敲击声。
名唤安其拉的金发少女进了房间。
郑念萍连忙擦去眼泪,对女儿说“安琪拉小姐是好人,我们遭遇了国际人口贩卖,是她把我们领出来的。”
袁康成也看着女儿的脸颊,恨恨道“这些杀千刀的人贩子”
人口贩卖袁煦愣了愣,却听耳边一阵羽翼扑扇声。
一根洁白的虚幻的羽毛无声而落。
除了袁煦外,无人看见。
嘘
金发少女冲她微笑。
不知缘何,袁煦一下子明白了安琪拉的意思。
她笑着说“没关系,妈妈,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活着,就很开心了。”
东亚面孔的护士为袁家父母换好点滴瓶,操着生硬的中文安慰她“政府把你们救出来,会送、你们、回中国。”
语毕,便恭敬地向安琪拉问好,推着换下的空瓶,缓缓退出了房间。
护士一退出房间,袁煦便听到轻微的鼾声响起。
她转过头,看到父母不知何时已经陷入沉睡。
空气里莫名弥散起宁静安详到极点的氛围,宛如这里成了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父亲还打起了鼾,完全是最放松的模样。
袁煦吓了一跳,忙喊父母“爸爸,妈妈”
但是他们只是在睡梦中呢喃一声,毫无醒来的意思。
别怕。他们只是睡着了。他们的精神很疲倦,需要深度睡眠来恢复。安琪拉拄着拐杖,摸索着将门关上,却险些被一张小矮凳绊倒。
确认父母只是睡着,袁煦松了一口气,看到她的举止,才忽然反应过来从见面伊始便表现得超凡脱俗的安琪拉,大约是个盲人。手里拿的应该是盲杖。
她生性善良,即使在这样的境地中,见安琪拉险些跌倒,她的第一反应仍旧依旧是扶住安琪拉小心,左边也有杂物。
谢谢你,孩子。安琪拉站直身子,柔声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受人所托,照顾你们一家人。
受人所托袁煦忽然想起迷蒙中听见的野生感的大叔声音,以及那对闯入地下室的尖头靴子。
大约是安琪拉所到之处,那种安宁祥和的氛围便铺展开来,袁煦不知不觉地松懈了一点警惕,问出了口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安琪拉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眸子。
她有一双美如灿烂阳光的金眸,眸子中溢满光辉,却看不见瞳孔。
这本应是一双带着神性而缺乏人性的双眼。
但是这对双眼长在金发少女略带苍白的脸上,当她垂眸之时,那温柔的神态便完全中和了神性,让人觉得阳光照在身上,温暖慈仁
我不能回答。但毋须恐惧。你们不会再受到伤害。
那可以现在就送我们回去吗刚才来房间的时候,袁煦就发现,眼前这名叫安琪拉的金发少女,地位非常高。
安琪拉摇摇头现在不行,还要再过一段时间。
见袁煦还想说些什么,安琪拉嘘了一声,不要再问了,孩子。你也好好睡一觉吧。
本来就身体虚弱,强撑着爬起来见了父母,带着疲倦,极大的困意涌上心头,袁煦顿时哈欠连天,身子慢慢软倒。
在她浸入黑甜梦乡前,却听见安琪拉的絮语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心头飘过
孩子,接下来,你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包括,你根本没有被催眠篡改记忆成功的事实
她已经听不见接下来那絮语接着说了些什么了。只觉身上被轻柔地盖上了被子,便沉沉睡去。
门被合上了。
“安琪拉大人。”美国人正等着安琪拉出来。
安琪拉向他们点了点头。
美国人松了一口气,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相信安琪拉出手会搞不定几个普通人。
顿时带着解决了一个麻烦后的轻松,抱怨道“罗宾汉怎么可以擅自做主”
“慎言。”安琪拉说,“朴先生是好人,他避免了你们枉造杀戮。合理的神会满足,只要得到核心文本即可,枉造杀戮却是过度放纵。”
“如果事情结束,把这三位客人送回他们的祖国去吧。”安琪拉说。
作为情况特殊的特质者,安琪拉在美国这样的宗教国家,地位一贯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