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钦为难地站在床尾, 伸手拨了拨浅红色的薄纱幔帐。
幔帐绳结系得偏松,他手指稍一勾动就脱落开, 扬成一片浮着暖香的红雾,带起微风,吹开了床上铺好的玫瑰花瓣。
花瓣本来摆成巨大心形, 现在心形最下面的尖尖缺了口。
蓝钦犹豫片刻, 俯身把跑偏的花瓣捡起, 一片一片按照原位放了回去。
其实看久了, 还有点赏心悦目。
小姑娘应该会喜欢吧
反正房间是陈叔订的,不能换了, 既然注定要住在这里那他想留着,给小鱼看看。
蓝钦想象着小鱼可能的反应,脖颈连着锁骨也漫上红,他低头揉了揉,不舍得破坏现场, 改去窗边的小沙发坐下。
然而没等坐稳, 他目光不经意往茶几上一落,立即按着扶手站直,退开半步, 呼吸随之变烫几分。
茶几正中放着一个竹编的精致小篮子, 篮子里明晃晃两盒包装惹眼的计生用品,外加一堆奇形怪状的不明物体, 既然装在一块儿, 他不用细看也知道, 肯定是差不多的用途。
蓝钦别开眼,莫名口渴。
他拎起篮子边沿,随便拉开一扇柜门塞进深处,眼不见为净。
可心里就像生出了不断缠绕的藤,攀爬着绑缚上来,枝叶细细密密拨弄着胸口,挑起难以言明的痒。
那些东西,他还不能用。
蓝钦闷闷攥着手,不坐沙发了,离茶几柜子太近,他容易多想,床也不可以破坏,看来看去,只能走去玄关,坐在门口的穿鞋凳上。
穿鞋凳偏矮,蓝钦长腿过份弯折,靠在墙上闭起眼。
这样好,小鱼一开门,他就能听到。
蓝钦蜷着身,疲劳很快找上来,他倚靠柜子睡着,梦到零零碎碎的旧时画面,十五六岁的桑瑜穿着棉布裙,好奇望着烧伤未愈、戴着墨镜口罩的他,舀一碗热腾腾的蛋羹,伸着细白的手臂递过。
他没接住,碗翻了扣在地上,他蹲跪着慌忙去捡
下一秒,他确确实实地掉下穿鞋凳,蹲跪在了酒店的地毯上。
蓝钦惊醒,蹭蹭困湿的眼角,实在撑不住了,迷迷糊糊挪去床边,努力不破坏玫瑰花的形状,侧身倒上去。
桑瑜坐车去酒店的途中路过商场,她问了陈叔,蓝钦跟她回来的急,什么都没顾上带,其他倒好说,但换洗的衣物总要有。
而且他在医院熬了一夜肯定想洗澡,不能再穿旧的。
桑瑜火速到男装楼层挑一套舒适衣裤,接着直奔楼上内衣区,徘徊在一排排男款平角裤的货架中间。
她一个未婚少女来买男士内裤,多少有点难为情,偏偏导购特别热情,上来问她是不是买给男朋友,她点头后,就开始跟在她身后介绍各种详细体感,用词直白不避讳,像她亲身穿过一样。
桑瑜委婉表示自己选,可导购的责任心强到离谱,非要对她负责到底。
她瞄瞄时间,妈妈差不多该换药了,干脆拨个电话过去,顺便挡住导购的喋喋不休,“妈,感觉怎么样咳得还厉害吗”
徐静娴的语气总是柔缓,“好多了,这边凡事有护士照顾,你别操心妈妈。”
“怎么可能不操心,”桑瑜小声说,“我下午过去,给你带两套衣服换换。”
徐静娴应着,不安问“蓝先生还好吗昨天辛苦他了。”
“他在睡呢,等他恢复点精神,我们一起去病房,”桑瑜调子不觉拖得软糯,“妈,我们俩感情特别稳定,原本也打算年内把他带过来的,所以你不用那么生疏,叫钦钦就行。”
说话时,她看中两条手感柔软的纯色平角裤,想着钦钦虽然身高足有一八五往上,可身上偏瘦,腰又紧紧窄窄,一八零的尺码足够用了。
她克制着念头,无奈脑补能力太强,记忆里蓝钦光裸浅白的腰腹耀武扬威跳到眼前,激得她话音一顿,心思飘忽了片刻才落定,听到妈妈在说“这次的费用要算清楚,我们尽快还,他帮的忙太多了,钱这方面绝对不许含糊。”
桑瑜默然,妈妈对钱敏感,她要是知道,最开始跟蓝钦相识,他直接砸来八百万巨款
“小鱼,别嫌妈妈刻板,”徐静娴叹气,“家里情况你是不是还没有对他说妈妈知道你难,帮不到你什么,但也不能叫你被人看低了。”
桑瑜眼眶一热,“嗯”了声,“我懂。”
她拿着两条选好的平角裤外加一套睡衣去款台结账,听筒里,徐静娴继续叮嘱,“还有,女孩子矜持点,关系别发展太快,你昨天在陪护床上把手把手往人家蓝先生衣服里伸,像什么样子。”
桑瑜刚生出的一点黯然,被妈妈几句话赶跑,她哭笑不得暗骂自己,关起门对钦钦奔放也就算了,怎么能当着妈妈的面,的确很过份
“妈你放心,我特别纯情”她信誓旦旦扯谎保证,“不醉的时候,跟钦钦才拉拉手而已”
话说一半,一直没逮到插嘴机会的导购忽然开腔,“小姐。”
桑瑜闻声抬头。
导购笑得灿烂,朝她晃晃平角裤的盒子,字正腔圆,“这款内裤版型偏小,你确定你男朋友可以穿吗”
内裤,男朋友,纯情,拉拉手。
桑瑜石化地举着手机,听筒里一下子安静,全是徐静娴深受刺激的喘气声。
她只是不爱被缠着介绍,难道得罪了这位姐姐吗
桑瑜哄完妈妈,来了小脾气,平角裤和睡衣哪个也不买了,拐到隔壁另一家,刷刷刷选完结账,提着袋子挺胸抬头大步走过,算一算钦钦应该还没睡醒,她怕吵到他,转去楼下超市买了必备的日用品,接近中午才跟陈叔到酒店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