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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璧云

郁瀚文走后,晴若便收拾了剪子和手绢,将花盆移回了原位。她瞧着花姿如今正好,便叮嘱棋儿,将这些花分别往亲人的屋子里各送一盆。末了,还不忘叮嘱道:“碧波院那里也不要忘了。”

一听要去碧波院,棋儿便露出不屑面色。

棋儿一直颇为愤愤不平——她家大小姐乃是郁氏嫡女,尊贵无匹;而碧波院那位,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外室之子,小姐凭什么对他这么好?

郁晴若见棋儿面有不满,便肃了神色,道:“父母之言,不得违背。既然爹娘要我将天涯视作亲弟,那便决不能阴奉阳违。棋儿,此话你记住了,日后不得心生妄念。”

见主子说话这么严肃,棋儿吓了一跳,不敢再违背,立刻拾掇了神色,恭敬道:“奴婢遵命。”

“你带着兰花,我亲自给天涯送去。”晴若怕下人再多嘴,便决计以身为范。

不过一小会儿功夫,主仆几个就到了碧波院外。才跨入了院门,郁晴若便看到一副奇异景象——父亲重金为天涯聘来的教书先生,正缩在院角,靠着一棵大树瑟瑟发抖。郁天涯手持宝剑,正将一套剑法舞得霍霍生风。

但见那剑霜芒厉闪,如带风雷。乍一望去,仿见秋声雁语、云愁暝黯。便是外行人瞧了,也觉得他那舞剑的身形流利无端,锐意十足。

丫鬟棋儿被吓得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挡在晴若跟前,胆怯道:“这、这…大小姐,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太危险了!”

这时,郁天涯一招漂亮的收剑,利索地将剑归入了鞘中。他自如地一抱拳,笑道:“葛先生,我这套剑法舞的如何?若你比不过我的剑,今日我就不学字了!”

那靠着老树瑟瑟发抖的葛先生,哆嗦着抱了一拳,道:“大、大侠饶命,老夫我不教了,不教了,这就告辞!”说罢,这葛老先生便一溜烟地跑了。

听到那句“大侠”,郁晴若险些笑出声来。

“大姐姐?”天涯见到晴若的身影,那张俊俏英挺的脸也微微红了一下。他有些腼腆道,“刚才吓着你了……我是无心的。”

“无妨。”郁晴若摇摇头,道,“倒是你,将葛先生吓跑了,还怎么学书呢?”

“我……”郁天涯咳了咳,眼神有些游移,“我也不需要做官,读书做什么呢?”

棋儿小声道:“大小姐您看,二少爷和大少爷,差的就是这么多!大少爷知道您喜欢读书,还要千辛万苦地去找那本《燕市丛谈》来。可二少爷呀,怕是连‘燕市丛谈’这几个大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不得无礼。”晴若训道。

棋儿的声音虽小,可郁天涯还是听到了。郁天涯的面色有些复杂。他小心翼翼问道:“大姐姐,你喜欢读书?”

晴若点点头,道:“闲暇时会拿来消遣。”

天涯闻言,立刻变了面色,道:“我这就去学字读书!葛先生还没走远,我立刻把他追回来!”说罢,郁天涯拔腿就跑。

棋儿和郁晴若都有些吃惊。

——没想到……郁天涯竟是这么较真的孩子?

次日,便是郁家姐妹赴裴夫人赏花宴的日子了。

郁晴若与郁琳琅都起了个大早,仔细打扮。晴若挑了身烟纱折裥裙,并一对儿蜻蜓翅簪尾的步摇,另附几样白玉首饰。这一身颇有些素淡,让孔氏很不满意。

“今日是若儿为主,琳琅为次。怎么若儿打扮的这么素净,反倒叫琳琅喧宾夺主了呢?”孔氏说着,望向一旁的次女。只见琳琅穿了身杏红,百褶的撒花罗裙面儿上绣了细细的蝴蝶,发上戴的、耳边别的,俱是时兴的红宝,真真是艳丽鲜活。

“母亲,姐姐一贯是这样打扮,如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似的。叫她打扮的大红大绿,还显得俗气了呢!”琳琅笑着上去摇摇晴若的手,道,“姐姐这样打扮,还需要一笔‘画龙点睛’,定能叫裴公子倾倒。”

说罢,她取过一盒口脂,用尾指沾了一点红,印上郁晴若的眉心。但见晴若弯弯细眉间,烙下一点朱红,在她秀白的面容上极是夺目。

孔氏见了,赞叹道:“这样便好,这样便好。琳琅说得对,若儿姿容出众,无需打扮,便已是气质夺人。那些俗物,反倒会压下了若儿的容姿。”

说罢,孔氏让琳琅先出去,自己与晴若讲话:“若儿,今日你去见裴夫人和裴公子,可万万要小心慎重,记得为娘叮嘱过你的话。乖顺小意些,不要争着去表现。最重要的是,万万不可说你喜欢读书写字。为娘与那裴夫人打过几回交道,知道她也是个极重规矩和女德的。”

晴若点点头,道:“女儿知道了。”

孔氏不放心地说完,这才依依不舍地送了一双女儿上了马车。

两姐妹坐同一辆马车,一道朝京城郊外行去。路上,郁琳琅总忍不住去撩车帘,打量着外头的景象。没一会儿,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事,唉声叹气起来。

“姐姐,你说,太子殿下还会在今年娶妻吗?”琳琅不安分地动着双脚,声音愁闷,“我听闻太子殿下的身子已大好了,既然如此,那便还有可能在今年娶妻吧?”

每隔两年的春日,宫中都要给皇族子弟选正妻、侧室。因着今年开春的时候,太子宁重华忽生重疾,皇后、皇帝根本无暇选秀之事,便就此取消了。

若说为了太子生病,便令其他皇家宗室也娶不上老婆,其实是颇有些过分的。但也难怪皇帝紧张至此——当今圣上虽贵为天子,却只娶了皇后一人,皇后子嗣艰难,好不容易才产下了太子宁重华。这位自幼金堂玉马的太子,乃是皇帝唯一的后嗣。

若是太子没了,这皇位可就要落到别人手里去了,能不紧张吗?

因着选秀取消了,郁家那令郁晴若嫁入皇家的美梦泡了汤;郁琳琅那一点儿小心思,也都一并泡汤了。

“天家之事,又岂是我们能猜测的呢?”晴若说。

“姐姐真是一点都不懂我的心思!”琳琅嘟囔道。

马车驶出了京城,到了郊外。此刻正是盛春,满山俱是桃花开放,一艳十里。那深的、浅的,疏的、繁的,星星点点,娇红素白,令郊外枝头热闹无比。不少文人贵客,皆在这片桃林中流连忘返。

郁家姐妹下了马车,琳琅兴奋地欢呼一声,已向桃林中扑了过去。几个丫鬟急匆匆追上去,口中“二小姐、二小姐”地喊个不停。

晴若被棋儿扶着,慢慢地走到了一颗桃树下。她抬起头,便瞧见树上桃花娇艳姿态,心中冒出一句“何事春风容不得?和莺吹折数枝花”来。

忽而一阵风来,吹得树上桃瓣纷纷飘落。几瓣艳红落至她的发顶,颇为醒目。

晴若正想伸手掸去那些花瓣,却已有人先她一步。

不知何时,一名男子站在了她的身后。那男子伸手,摘下她发上的花瓣,放在掌心,道:“桃花亦识你,想来是挂念许久了。”

这声音如清泉破冰,润而细致,很是动听。

晴若愣了下,抬起头来。那桃树下的男子着一袭白衣,面容俊雅文秀,仿佛碧溪缀玉。只匆匆一瞥,她便觉得那男子华如轻羽鳞瞑,气似璿玑新开。一阵风来,桃雨纷乱,落在他肩上、冠上,便好似红雪压身般惊艳光彩。

郁晴若恍惚怔神一下,便迅速地退到了家丁仆从身后,不再与这男子对视。

那男子见状,笑道:“晴若,不必见外。我是裴家璧云。”

他这声“晴若”,喊的极为自如,便无任何不适,叫人听了也不觉得逾越冒犯,只仿佛和这人熟知了十数年,早就对彼此了解了一般。

郁晴若听到他自报家门,微微一惊,便礼了一下,道:“裴公子好。”

原来这人……

便是向她提亲的裴璧云。

裴璧云道:“未料到在这儿便碰到了,也是巧。”他垂下手,那几片花瓣就从他掌心落了下来,“我私下备了份礼,本想叫人送到你府上。仔细一想,倒不如现在便送了。”

说罢,他叫身后小厮拿上来一个小包裹,道:“晴若,我听你兄长说,你素爱读书,于诗词上也颇有造诣。我寻访市间,偶尔得了这本《燕市丛谈》,便送给你算作见面之礼。”

郁晴若听到“燕市丛谈”,便有些心痒痒。这本《燕市丛谈》讲的都是旧朝的市井鬼怪、侠行江湖之事,书中那些大侠来去如风,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喝了酒连鬼怪都斩,自由自在的,真是叫人心驰神往。只可惜,这本书极为罕见,连抄本也难以寻找。

未料到,裴璧云竟找到了一本抄本,送给了她。

但是……

想到母亲的交代,郁晴若压下心中的痒,低垂着头,细声道:“裴公子误会了,我……不曾识字读书,平日只爱女红。”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写裴璧玉,8遍了b站上各种古风美男剪辑找感觉(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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